《南方朔觀點》只有「善意」是不夠的！

中國時報 時論廣場 2009/06/02

《南方朔觀點》只有「善意」是不夠的！

　　過去兩個多月裡，大陸方面頻頻釋出善意與利多，既有急單加持，又有陸客陸資加溫，再加上採購團絡繹於途。於是在「兩岸概念」、「和平紅利」這些合理化口號帶動下，其他外資也來湊熱鬧，於是赫然之間，台灣各種金錢匯集，支撐出了舉世僅見的股市榮景。

　　此刻的台灣在「消息面」和「資金面」加持下，股市繁榮，政府財團及股民都心情開朗，我們當然犯不著去扮演「唱衰」的角色，而是衷心祝願這樣的榮景不會像風一樣來得疾去得快，而是能持續下去，讓股市九千、萬點這樣一直上去。

　　但我們也知道，這樣的願望固然人人所欲，但卻問題極多，挑戰極大。對此，我們可以由兩岸互動的界面經濟來做簡單扼要的觀察。

　　在經濟上，一個龐大落後而半封閉的經濟體與一個開放而規模有限的緊鄰經濟體交會而形成界面，這個小的經濟體通常都能享有極大的利益，過去緊貼蘇聯的北歐小國，緊貼中國大陸的香港，都可堪為證。但當龐大的那一方也開始發展並開放，對小的一方，各種新問題遂告爭相出現，它至少包括了下列幾項特別重要的問題：

　　例如，小的經濟體有些企業家到大的那一方發展，由於市場規模大，快速的成了世界級的富豪；它和未搭巴士者成了鮮明的對比，以今天的台灣為例，依靠著大陸，一個超富階級已告形成，但在地的絕大多數，則成了實質薪資所得遞減，今天的所得只有五年前水準的新貧族群，這種矛盾只會持續擴大，它必須政府有效的租稅政策，以及內部經濟改造來加以改善提升，但這顯然已超過了當今政府的能耐。

　　例如，當大經濟體發展並開放，它即會反過來對小經濟體造成風險。以今天的台灣為例，由於大陸快速發展，台商台資及陸商陸資挾帶著龐大的金錢規模，進出之間即會對台灣的股匯市造成可觀的波動，最近的台灣情勢即是證明。個人最關心的是，目前美元走貶，石油及金屬原物料上漲，帶動出資產價格的上揚，這些都可能促使台灣地價房價的上漲，這對台灣的新貧階級勢必會造成雪上加霜的傷害。大陸及香港就是界面經濟的例子，它造成中心地帶的房價騰貴，窮人持續增加，已超過了二百萬人，但願香港經驗不要以一種更嚴重的方式在台灣上演。

　　例如，像美國的歐巴馬政府都懂得在經濟巨變的時代，政府調控角色日益重要，特別是租稅政策，赤字政策都要全盤扭轉。但在台灣，則是政府財政紀律日益惡化，赤字也快速增加，當政府調控無能，它就更沒有籌碼來做出有自主性的發展策略，只能靠大陸的善意而存活。

　　最近我剛讀了美國談判專家厄泰爾（Danny Ertel）及哈佛談判學教授戈登（Mark Gordon）合著的《談判之要點：當是已不夠時要如何協商》，該書指出，許多兩方都期待，都認為「是」的交易，最後反而會以一種破爛不堪的亂局收場。原因即在於雙方都同意「是」這個目的，卻疏忽了「是」其實只是個過程的起點，若對「是」的概念不清晰，對許多面向懵然無知，許多扮演角色的未獲參與，……這時候明明大家都認為「是」的問題，就會走到事與願違，本來是好事但卻變成壞事的方向，因此，只有「是」是不夠的。

　　只有「是」並不夠，同樣的道理，只有「善意」也是不夠的。「善意」要落實，必須要有更多細部，而且看起來好像無關的措施來配套。由於台灣規模小，在對各種「善意」的問題上，政府就格外要有通盤思考，找出連動相關問題的能力，若把對的「善意」看成是調整並改善自己政經體質的機會，這種「善意」就會變得有建設性；若把「善意」看成是救急的加持，那就會浪費掉「善意」，最後當負面作用出現，善意就反而變成了惡意。交手雙方只有「是」還不夠，同樣的道理，只有「善意」也是不夠的！（作者為文化評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