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主義沒有失敗（楊茹惠）

資本主義沒有失敗（楊茹惠）
2009年04月02日蘋果日報

朋友爭辯著這次金融海嘯罕見異常的本質，回顧歷史，卻有著令人心驚的熟悉。現代資本經濟發展是一部循環反覆著節奏性周期、弔詭危機的歷史。音調變化不盡相同，卻是圍繞著同樣的軸心主旋律。

金融工具靈活了人類的經濟活動。藉由它，我們可自由為不同的商業目的投注資金，我們也可彈性地將資金，在當前與未來間移轉。正因為如此，對未來的預期心理格外重要─市場永遠反映信心─信心潰堤，市場倒塌。然而金融產業並非完全透明，交易活動相互牽連，資產定價一旦出現問題，打擊市場信心，進一步威脅整個經濟體系。

其實全球總體經濟早已不平衡，巨額資金單向流入借貸國。加以金融衍生商品，打著「創新」的旗號充斥市場，掩蓋了投機的本質。低利率的環境，配套高度槓桿操作，資金毫不費力大量湧入，模糊膨脹了資產真正的價值。樂觀鼓動取代了客觀分析，直到一個事件，引動了對不斷攀升的資產價格的信心動搖，泡沫無以支撐，連鎖骨牌效應牽動信貸市場，全球化緊密相繫的不同市場、不同區域，相繼面臨崩盤瓦解。

決策者難道始料未及？葛林斯潘早在1996年就已提出「非理性榮景」。但為何沒有及時行動，加以監管規範？卻任由盲目的樂觀瀰漫市場，任由泡沫繼續吹膨？這次的危機證明過去決策者的失敗─他們「自願性的無知」，讓全球付出慘痛代價。

決策者無知心態

未受足夠監督約束的金融市場，龐大的利潤，讓部分從業人員對所交易的項目，真正具備的價值，產生了集體的盲目。是的，銀行、監管機關都設有風險控管，但傳統的風險管理只計算單一機構可能面臨的風險，卻忽略機構間、市場間的互動依存，單一機構的風險，其實牽動市場、乃至區域經濟體，全球化更是加深了系統性風險，但這些在危機爆發前，監管單位卻是視而不見。

向左走，向右走？海嘯來襲後，世界熱切爭辯著資本主義的何去何從。由資本思想所延伸出的價值觀、人生態度（如崇尚物質、過度消費等），此時此刻的我們是該省思；然而，是否該走退路，放棄自由競爭、效率市場的核心精神？這次的海嘯，不是市場機制的失敗，而是決策者自願性的無知心態，選擇性的忽略資本經濟本質上的不穩定性，在職權責任範圍內未及時監管規範，任由人性的貪婪、盲從，無限放大。海嘯成形，並非資本體系的失敗，而是過去掌管這體系的在上位者，道德和決策上的失誤。

美國總統奧巴馬新任內閣提出的整體救市方案，簡單來說就是依循市場機制，但憑藉政府的資助和保障，重建並穩定資產價格。這計劃能否成功，取決於金融業能否通過壓力測試。沒有人真正清楚，危機背後的關鍵成因，是長期資產價值的侵蝕，還是短期的流動性風險。這計劃幫助我們得到解答，也是奧巴馬團隊的豪賭：若政府資助，仍無法啟動交易，重建價格，銀行最終仍為不良資產拖垮；即便順利推動，政府巨額的注資、擔保，也將轉為負擔沉重的財政赤字，消磨奧巴馬團隊的實力。這場豪賭，若輸了將成為奧巴馬就任來第一個重大危機。


作者為英國劍橋大經濟學學博士
楊茹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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